导语：2023年11月3日，由中国核能行业协会主办的“核安全文化建设经验交流大会”在浙江海盐召开。中国核能行业协会特邀专家汤搏在大会上致辞。强调核安全文化要与我国具体实践相结合，要考虑中国人的世界观、价值观、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要考虑现阶段我国的具体情况，这样的安全文化才具有生命力。现分享致辞内容，以飨读者。

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后，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总结事故经验，包括总结国际上其他国家良好实践的基础上，提出了安全文化的概念。我国核能界对安全文化的概念高度重视，在国际原子能机构推出全面阐述安全文化概念的小册子INSAG4《安全文化》以后，国内迅速组织了翻译工作，并邀请国内外专家进行培训。此后，有关政府机构、集团公司和核设施营运等单位大力开展安全文化的建设工作，取得了很大成绩。时至今日，核安全文化已成为许多场合都经常听到的一个高频词汇，安全文化的建设也为提高我国核设施的安全水平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从我国接触安全文化概念到今天，时间已过去超过30年，总结我国安全文化建设的经验，找出良好实践和薄弱环节，以期更好地推动我国今后的安全文化建设很有必要。下面谈几点个人的认识，与大家一起探讨。

一、要认真学习消化国际原子能机构INSAG4《安全文化》等文件

我曾经在一些场合，特别是一些研究、探讨核安全文化相关问题的场合问过一些同志，有没有读过INSAG4《安全文化》，许多同志回答我没有读过。由于许多同志没有认真阅读INSAG4，采用顾名思义或脑补的方式来理解安全文化，导致国内出现了许多与INSAG4不一样的提法。当然不是说INSAG4的提法不能改变，但提出一种新观点，应该是深思熟虑的，应该对其内涵有明确的界定，应该让别人知道如何去把握和实践。想当然地提出一些内涵不清的东西，实践中随意变化这种做法，缺乏最起码的科学态度，也并不符合安全文化的真髓。

再例如在实践中，经常把人员失误简单化、大而化之地归结为“缺乏安全文化”，实际上INSAG4也承认，总是存在一些“天知道”的事情。这是承认人类的认识总是存在局限，不可能穷尽所有事情。简单化地归结为“缺乏安全文化”，恰恰可能妨碍对原因的深入发掘，影响经验反馈的有效性。特别是“安全文化”“保守决策”等不能成为口号和帽子，用来掩饰自身技术能力的欠缺。        

当然，认真学习INSAG4等文件不是说核能界所有同志都要去学习，但是对安全负有重要责任的同志，以及负责安全文化建设和推进工作的同志应该进行必要的学习。也不是说INSAG4不要发展，但连INSAG4说什么都没有搞清楚，何谈发展。

二、要找到安全文化建设和推进的重点

目前，冠以“文化”的概念很多，除安全文化外，还有质保文化、组织文化、管理文化、企业文化等，不同机构和组织也都在推动。而这些文化概念中也有很多相似和雷同的地方。核能企业是物质生产单位，不是文化生产单位，不可能真正地把这么多的文化概念齐头并进地推动，更无必要重复地推动一些事情。

从另一方面说，虽然安全文化这个词汇是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后提出来的，但安全文化的内涵并不是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后才建立的，而是对多年核电安全管理良好实践（当然，国际原子能机构主要指的西方核电发达国家的实践）的总结，所以在国际原子能机构发布INSAG4时，曾经担心有人会说：“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做的吗”。我国开始核电建设时，恰逢改革开放，我们在核电安全理念和管理方式上吸收了大量的核电先进国家的经验，其中许多做法和安全文化也是契合的。

所以在我们推动我国安全文化建设时，应该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哪些是我们已经在做的，哪些是我们还没有做的，哪些是我们做的好的，哪些是需要我们改进的？有针对性地开展工作，而不是搞大水漫灌。这样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安全文化的提高是无止境的，所以安全文化建设也不能搞运动式的，寄希望毕其功于一役，要细水长流地开展工作。

三、安全文化建设要与我国具体实践相结合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化受其历史、传统、世界观、价值观、思维方式、行为方式等多方面的影响，正像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才展现了其强大的生命力一样，安全文化也必须与我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要考虑中国人的世界观、价值观、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要考虑现阶段我国的具体情况。

20世纪90年代，国际原子能机构对质量保证理念开始修改，认为以前的质量保证过于重视程序，应该从重视程序转变为重视绩效。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这个变化与当时西方企业文化的变化是同步的。90年代波音公司在开发波音777飞机时提出，不仅仅要完成一个飞机型号的开发，而是要在开发过程中实现两个目标：一是实现设计制造的无纸化；二是在开发过程中改变波音公司的文化。因为波音公司认为，波音公司的员工已经成为程序的奴隶，只知道机械地执行程序，而丧失了个人的能动性和进取精神。

我国一些质量保证工作者也建议跟上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变化，但在广泛的讨论过程中，许多同志认为，在我国现阶段，还没有养成普遍的遵守程序的习惯，如果我们盲目跟随国际原子能机构，可能导致我国质量保证的虚化，所以我国的质量保证法规并没有按照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新标准马上修改。我们对待安全文化恐怕也要用同样的态度。

四、要使安全文化建设落地生根

安全文化涉及个人和组织的观念和特性，国内很多人顾名思义式的理解，更多把安全文化等同为个人的“安全观念”或“安全意识”。要使安全文化真正发挥作用，要从个人观念和组织特性两方面着手。

从个人角度来说，由于每个人在单位中的岗位不同，承担的安全责任不同，安全文化的特征也必然不同。不区分人员差别，把安全文化搞成上下左右一般粗，最终必然导致安全文化的口号化。

从组织角度来说，要关注两点。第一要注意组织的差异。国际原子能机构在INSAG4中提到的组织主要包括政府、核安全监管当局、核电厂营运单位和核电厂支持机构。INSAG4强调了不同组织的安全文化特征，对于支持机构，特意强调安全文化的核心是产生质量。这一点是十分合理的，例如对于一个设备制造厂，它的责任是按照采购要求，保质保量地完成设备制造任务，它即无必要，也很大程度不可能了解一个设备对于核设施安全的作用。第二点是我们经常提到的，制度通常更具有决定性。所以安全文化建设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把安全文化的要素融入组织架构的建立以及由程序管理的决策、执行、监督、检查、评价、培训等诸多方面的相关程序制定中。

毛泽东同志曾经深刻地指出：“在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范围内，人类总是不断发展的，自然界也总是不断发展的，永远不会停止在一个水平上。因此，人类总得不断总结经验，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所前进”，我们对待安全文化也一定要抱有同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