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庆

      国家能源局长吴新雄在今年全国能源工作会议上，提出2014年要“安全高效发展核电、适时启动核电重点项目建设”的讲话，再次引发业界内外人士关于何时何地启动建设何种机型，能体现安全高效发展核电的讨论。笔者已在另一篇文章中，通过分析国内已开建的4台AP1000机组的现状及存在问题，提出相关业主集团重中之重的任务是加强领导，全力以赴做好在建AP1000机组的调试工作。今年就开工新建AP1000机组，为时实在太早。本文建议，应抓住当前难得的机遇，将国内业已自主开发的3种三代核电机型，在今4年优先核准、开工兴建，以妥善规避风险，稳步促进我国自主核电健康发展，并早日走出国门。

      1. 我国自主化三代核电机型技术状态分析

      中核集团科技人员继承了老一辈“自力更生、自主创新”的优良传统，充分利用改革开放带来的良好国际合作环境，历时十余年，集自主创新、消化吸收和技术融合之大成，率先完成了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第三代核电机型ACP1000的研发。该机型采用能动与非能动相结合的安全设计理念，综合运用能动系统具有的成熟、可靠、高效等优势，又能在失去全部交流电源情况下，仍可通过非能动手段应对极端事故。其初步设计在2013年4月顺利通过核能行业协会组织的全国业内专家进行的评审，并得到与会专家的一致好评，已具备今年适时启动福清5、6号示范建设项目的条件。采用该技术的援外项目的厂址准备已在去年年底前动工。

      ACP1000技术的优越性主要表现在：

      （1）完全满足当今最高安全要求

      ACP1000确定的概率安全设计目标为：发生堆芯熔毁概率小于10-6/堆年、发生大规模放射性物质释放概率小于10-7 /堆年，比国家核安全局对“十二五”期间新建核电机组的最新要求提高了一个数量级，而设计计算结果比预定设计目标还要好上接近一个量级。

      （2） 经济竞争力强

      ACP1000充分利用我国已掌握的成熟的核电设备制造技术，使得我国已形成的核电机电设备国产化能力继续发挥作用并得到拓展，设备国产化率可达90%左右，远远高于引进的三代机组的相应目标。设备国产化显著降低了投资成本，使得ACP1000具有较强的国际核电市场竞争力。

      （3） 拥有完全充分的自主知识产权 

      在研发过程中，我们全力关注对外来技术消化吸收后的超越和再创新。据不完全统计， 

      ACP1000研发以来，已申请专利370多项，已有一半获得授权。一套完整的国产软件包正成为创新开发的重要支撑。

      根据市场决定资源配置的一般规律，中核集团还按市场需要的紧迫性合理配置自身资源，将视线聚焦于进一步改善ACP1000的安全性和经济性。ACP系列机型的研发，也已经或即将进入实实在在的研发设计阶段。

      在国家能源局导向下，中核集团和中广核集团联合提出的 “华龙1号”三代机型的总体方案已经报送国家能源局待批。该方案是按照国内外核电市场对三代压水堆机型安全要求的导向和双方掌握的技术基础确定的。它包络了双方原来方案的优点，较好地实现了安全性与经济性方面的综合平衡。总体方案中包含的少数技术选项，反映了各自对相关创新要素配置与价格等取向上的细微差别，但对方案的总体性能、自主化设计和国产化制造等不存在实质性的影响，通过国家核安全监管机构的审评也不存在任何困难。企业领导层在听取包括专家在内的各种意见后，便可自主决定选项的取舍并委托开展工程设计。

      据悉，国家核安全局已完成对国核技为大型压水堆示范工程开发的CAP1400机型的初步设计审查。该机型的最大特点是深刻理解、全面继承了AP1000全非能动的安全设计理念，提升了单堆功率等。

      上述几种自主设计的压水堆机型，总体性能均满足三代机组的技术要求，符合最新最高的核安全标准。它们都急切地等待核电市场的考验与业主精明的选择。根据世界核电建设经验，特别是对近期核电招投标结果的分析，核电供应商首先采用其开发的机型在本国建设首台机组，以实际示范其产品的安全性和经济竞争力，是对其在招投标中占据有利地位的最大技术支持。而这正是我国自主三代机型目前最需补强的短板。因此，我们热切期盼，政府有关部门能将尽早核准上述自主三代机型的首堆示范工程，列入今年的工作重点，使之尽快提升到商业化成熟水平，早日在国内外开花结果。

      2. 统一思想，真正树立市场对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

      由于计划经济残存的影响，以及人为割裂核电体制造成的弊端，少数人还暴有一些陈旧落伍的思想观念。我们必须用18届3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这一最新、最锐利的思想武器，统一思想，真正树立起市场对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的意识，才能形成举国一致的自主核电发展战略。

      2.1 我国核电始终坚持着压水堆技术路线

      关于核电技术路线及其重要性，英法两国核电发展的实例胜过任何说教。众所周知，核电发展
初期各国曾开发出多种堆型，例如美国开发出轻水堆（压水堆、沸水堆），英法两国则同步开发出石墨气冷堆。后来，事实证明轻水堆的运行性能及经济性远好于石墨气冷堆。上世纪70年代初，法国毅然决定放弃石墨气冷堆，转为走压水堆技术路线。通过消化吸收引进的美国技术后再创新，经过40年的努力，已成为世界核电强国。而英国则坚持气冷堆技术路线，如今落到气冷堆即将全部退役，自己没有技术储备，只好世界招标，吸引外资和技术到英国去建核电厂。法国先后建造了近60台压水堆，随着技术进步，发展了CP1、CP2、 M310、p4、P4’、N4，乃至EPR等众多机型。但是没有人会因此怀疑法国核电技术路线的统一性。这就是说，技术路线是指堆型而言，而不是指具体的机型。随着技术进步，具体机型的更迭乃是技术发展之必然，永远不可阻挡。

      1983年1月，国家计委和国家科委在北京召开了有70多个单位、百位专家和领导参加的“核能发展技术政策论证会”（又称回龙观会议）。会后，两部委联合拟定了《核能发展技术政策要点》，并报请国务院批准。虽然此后30年发展过程中，在机组功率、国外技术引进方式与目的等有所差异，但该《政策要点》确定的采用压水堆技术路线始终没有发生任何动摇。

      2.2 自主化三代机型无需行政统一

      业内少数人长期吹捧AP1000“最（先进）、最（成熟）、最（便宜）”，提出要用AP1000一统中国核电，今后只能建AP1000。个别人甚至拉大旗作虎皮，将此神话为“最高决策”，对AP1000的看法，被上纲成“路线问题”、紧跟不紧跟的“立场问题”。直到他们的牛皮已经吹破了的今天，有人还在四处活动，继续糊弄，给现职领导施加政治压力。

      我们用不着细究此公拿不出一纸决定、通知等中央文件，哪怕是会议纪要也凑合来证明他不是在搞假冒伪劣，党的18届3中全会通过的《决定》已深刻批驳了要通过行政手段一统技术型号的做法。《决定》指出，要“发挥市场对技术研发方向、路线选择、要素价格、各类创新要素配置的导向作用。强化企业在技术创新中的主体地位”，并且“最大限度减少中央政府对微观事务的管理，必须加快形成企业自主经营、公平竞争，消费者自由选择、自主消费，商品和要素自由流动、平等交换的现代市场体系”。可见决定这几种机型存在合理性及其能否茁壮成长的唯一因素就是市场需求，根本用不着采用行政手段强行统一。

      2.3 认真研究与应对国际核电市场新变化

      目前世界上发达国家对核电的需求仍然疲软，英国是唯一的例外。作为一个昔日黄花的老牌核电大国，眼下只瞧得上法、美、日的核电技术，却又猛盯住别人的钱袋子。笔者认为，时间站在我们这边。最着急的是英、法，我们正好利用机会争取得到更有利的条件，“不见鬼子不挂弦”。核电发展的主要市场仍然在发展中国家。一些无核电国家已经决定引进核电，另外不少发展中国家有兴趣扩大核电发展计划。

      现在参与世界核电市场竞标的机型均为第三代，其设计安全性有了明显的提高，但造价也比过去高出许多。人们已经悟出：核电机组的先进性，体现在安全性与经济性的综合平衡，而不是片面追求安全而过度增加成本，降低经济竞争力。所以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值得深思的现象：我国三代招标中呼声最高的AP1000和EPR时髦一阵后风光重挫，而当时被“自动退出”的俄罗斯AES2006这几年已取得多个国家共19台机组的建设合同。原因就主要在于其较好解决了安全与经济性之间的综合平衡，体现出相对优秀的先进性。。其在实施核电计划、选择投标商时，首先看供方首堆工程的建造、运行实绩，不再轻信口头宣传。其次比较比投资报价及总投资，衡量自身承受能力。然后比较出口国提供融资的优惠和其它技术服务条件。综合平衡上述3点，再加上政治、外交和经贸关系上的考量，才会最终决定中标方。

      一些国家包括设备制造国产化能力在内的核电发展基础结构薄弱，所以现在有国家提出，希望供应商承担设计、建造运行维修全套服务。由营运单位承担的运行安全责任自然也就落在了供应商头上。我国国内也已出现了这种“只买电，不当业主”的要求。

      当前国际核电招投标市场上，为了满足用户各种各样的需求，核电堆型、机型和机组容量的广谱化发展趋势明显。俄罗斯除了大力推广AES-2006外，还深有远见地开发第三代的60万千瓦压水堆机型、10万千瓦的模块式小型快堆和120万千瓦的大型商用快堆。法国除了开发出电功率170万千瓦的EPR机型外，还推出增强型简化沸水堆（ESBWR），并与日本合作开发出电功率为110万千瓦的三代Atmea 1机型。美国除推销AP1000、ABWR外，政府还大力赞助多家企业研发小型模块式反应堆，以满足国内核电和煤电机组退役引起的电力短缺和分布式电网建设的需要，并力图将在美国制造的中小堆推向世界。

      进来一种新的投标手法非常值得我们关注和研究：在对同一个项目投标时，核电强国同时推介本国不同企业、不同堆型、不同机型、不同功率的“产品包”，目的就是可以针对用户从不同角度考虑的不同需求，提供本国产品的多种选择，增加本国产品中标可能性。

      所以，上述几种自主化机型，总体性能均满足三代机组的技术要求，符合最新最高的核安全标准，又有较好的经济竞争力。具体工程设计上的特色，体现了各家企业对国内外核电市场关于三代压水堆机型安全与经济方面导向要求的理解、各自掌握的技术内涵，反映出各企业对相关创新要素配置与价格取向上的不同理解。决定它们去留与发展程度的，只能是国内外核电市场上用户的选择，完全不需要行政决定。笔者建议，国家能源局尽快核准早就上报备案并已列入核电新规划的自主化三代机型示范项目，发给路条使企业能开展后续工作。今后业主拟建的机型应由企业自行做主选择。只要通过国家和安全监管部门的审查，符合核电发展规划，就可以核准放行，政府不必干预。将工作重点放在理顺核电体制，创造公开、公正、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加强监管；策划与落实核电走出去国家战略、制定政策与实施细则，协调与扶持核电企业走出国门等大事上。政企同心，促进我国由核电大国向核电强国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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